光秃秃的房顶没有任何装饰。</br> 白色幔帐自房顶上垂落下来,因时间太长,落满灰尘,呈现出灰白色,蜘蛛网落在房顶角落里,整个房间充斥着一股发霉的味道。</br> 这是一间柴房。</br> 这就是凌风醒来看到的画面及猜测到的内容。</br> 他双目涣散,形容枯槁,像是一位行将就木的老人,此刻,正盯着房顶发愣,躺在那张老旧的竹床上,半晌都不见动静。</br> “咯吱!”</br> 夕阳西下,柴房才被人推开,一个身着素衣的少年走了进来,散漫地望了一眼那竹床的方向,就在他要移开目光的时候,却禁不住愣住了。</br> “醒了?他竟然醒了?”</br> 他没有仔细打量凌风,而是疾步如飞,快速地冲出了房间……</br> 很快。</br> 一缕香风吹来,一位曼妙丰满的身躯,便坐落在竹床前,瞪着一双珠玉般的玉眸打量着凌风,半晌都不曾开口,这个人双目涣散,也像是饱经沧桑,他看似单薄,却有厚重非凡。</br> 这是非常矛盾的事情。</br> “你是谁?”</br> 终于,那位清丽的女子开口问道,声音似珠玉落在盘中,清脆而出尘,让人忍不住想要多望一眼。</br> 凌风没有应声,放佛是一个植物人。</br> “能不能听到我在说话?”清丽女人皱了皱眉,这个人是她捡回来的,付出了一枚顶级灵丹。</br> 可是。</br> 自那天回来,这个人就一直没有醒来,整整十二天,就在他们要放弃的时候,他竟然睁开了眼睛,本来,她是不在意这样小人物的。</br> 醒来那便是醒来。</br> 他痊愈了,自然也要离开秦家。</br> 她不在意他的来历,正如同她不在意顶级灵丹是落入武修的口中,还是一位凡人的口中。</br> 可是。</br> 这个被人定了生死的小人物,竟然还能醒来,其生命力太顽强了,让她也禁不住怀疑与好奇,这才过来问候,可是事情并非她想象的那么简单。</br> 茶盏功夫。</br> 秦思蓉站起身来,确定这个人可能已痴呆,精神已被打散,即便是醒来也不过是一个植物人而已,有些失望地摇头,正要抬脚离开。</br> “能!”</br> 蚊蝇之音响起,轻的像是才吐出口,便就被风吹断了。</br> “你能听到?”秦思蓉一愣,那紧蹙着的眉头不禁松开几分,坐下来问道:“你是谁?”</br> “如……风。”</br> “如风,相思如风的如风?”</br> 秦思蓉问道:“你是如何落水的?”</br> “……不记得了。”</br> 凌风空洞涣散地望着房顶,有些痛苦地皱眉,用尽全力沉思,可越是沉思越是痛苦,禁不住悲鸣起来,那声音如同泣血的杜鹃。</br> “不要去想了,想不起来徒劳也是无用,尽快痊愈吧。”</br> 秦思蓉拍了拍凌风的肩头,站起来向门前走了两步,又止步说道:“等你痊愈,就尽早离开这里,这里并不适合你。”</br> “灵雨,尽可能地给他一些照顾。”</br> 她望向先前那位少年,低声嘱咐道,人已经带回来了,顶级灵丹已融入其体内,都不可捞回来,她倒是不会介意多给他一点时间,一点照顾。</br> 至于,这个人会不会还上那枚顶级灵丹,她倒是没有想过,一个凡人……</br> “如风,你的运气不错,碰上了我们秦大小姐,嘿嘿……”</br> 在秦思蓉离开后,灵雨笑呵呵地走来,望着凌风不无艳羡的说道:“并不是没有人都是这么好运的。”</br> 凌风没有应答。</br> “如,这是你的姓氏么?”</br> “不是。”</br> “那你姓什么?”</br> “灵!”</br> “灵如风,倒是很霸气呢。”</br> ……</br> 日落星现。</br> 柴房又平静了下来,灵雨也离开了,虽然凌风的“到来”,的确让秦家人有些微词,但谁会与一个凡人过不去呢?</br> 一个凡人……自然也没有人会重视。</br> “一枚顶级灵丹……自水中打捞起来,这个秦思蓉倒是一个人物。”</br> 华光幽幽,自窗棂间洒落进来,令得这间柴房也没有想象中那么昏暗,而躺在床上的人,却奇诡地坐了起来,望着空落落的院落,嘴角轻扬。</br> “死是一件困难的事情。”</br> 凌风嘴角噙着一抹冷笑,与形容枯槁格格不入:“总不能太便宜那些人。”</br> 是的!</br> 凌风没有陨落,他的那一缕神魂始终没有湮灭,在那道烙印飞来的时候,先是将其震碎,可是其中孕育着生生造化神能,令其神魂徐徐交融,形同重铸。</br> 而后。</br> 再生术极尽推演,在生死间竟然突破了第七重,可重铸神体与神魂,而太一真水为其提供了神能,那道禁制则是提供了保障。</br> 因而。</br> 他才能够置死而生,于河流中演尽神奇,重铸身躯血肉与骨头,唯一遗憾的是,他的丹田粉碎了,就是七重再生术,想要重塑也非常困难,需要时间。</br> 丹田粉碎。</br> 这也意味着,此刻的他的确沦为凡人。</br> 他在河流中游走整整三个月,神能完全枯竭,只能任由风吹雨打,不过,有太一真水的滋养,他倒不至于会被风雨斩掉,而那枚顶级灵丹,对他来说,也没有任何意义。</br> 但是。</br> 他还是非常感激那个丰韵的女人,至少,她给了她觉得最珍贵的灵丹,至少,她没有让他沦落在河边,随时可能成为恶狼凶兽的猎物。</br> 当然。</br> 他也没有失忆,那痛苦的样子不过是佯装出来的。</br> “她想赶人!”</br> 凌风生气的说道:“你都把人带回来了,也安置下来,怎么能够赶人呢?”</br> “你把我捞上来,就要对我的人生负责到底!”</br> 他气闷的说道:“想赶走我,没门!”</br> 声音轻盈地落下,徐徐散尽,正如同他嘴角洋溢的笑容,以他目前的伤势与境界,哦,他现在什么境界都没有,形同废物,要是离开秦家,他就是凶兽的猎物。</br> 这是武修的世界。</br> 弱肉强食,才是残酷的真相,他没有被灵暗神族杀掉,那就要小心谨慎地活命,更要想尽办法来保命,尽可能地将境界提升上来,重回巅峰。</br> 而且。</br> 他的身份太敏感了,神荒天赋第一的天才,神魔丧胆的大魔王,还是逆神人主,一旦消息泄露,等待他的将是灭顶灾难,他毫不怀疑此刻,他的“陨落”已响彻整个神武,逆神正在蒙难。</br> 可是。</br> 他此刻还不能离开,先不说能不能回到逆神,即便是回到逆神,也会是累赘,可能会给逆神带来更多灾难,一个被拔牙的老虎,简直就是活靶子。</br> 因此。</br> 在没有回到神王境巅峰之前,他赖在秦家不走了。</br> 那丰韵的女人想与他斗,还太嫩了点。</br> “不过,丹田粉碎的确是个问题啊。”</br> 坐在竹床上,凌风眉头皱起,七重再生术的确能够重塑丹田,太一真水也有这样的作用,但是,它们是自主运行的,与凌风全力催动是两回事。</br> 简单的来说,太慢了。</br> 等到丹田重塑出来,怕是要数年,乃至于十年时间,到那时,怕是逆神很可能会出大问题,他也会被整个时代抛弃,十年消磨,曾经的对手都已攀上了另一个境界了。</br> “不能等啊。”</br> 他叹息的说道。</br> ……</br> “让我进去!”</br> 柴房门被推开,一个英俊地少年推门而入,望着躺在竹床上,形容枯槁的凌风,气愤的说道:“你知不知道,因为你姐姐遭受了多少非议?那可是一枚灵丹啊。”</br> “我告诉你,这灵丹你要还上,这一辈还不上,那就在我秦家做一辈,我不希望姐姐难过。”</br> “好!”</br> 凌风双目涣散的应道。</br> “……”</br> 秦穆青一愣,他没有想到这个“如风”竟然没有反驳,一口应了下来,让他都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,与一个凡人计较?</br> 望着“如风”那枯槁的样子,他竟是狠心不下来。</br> “我不想刁难你,但是我更不想姐姐难过。”秦穆青跺脚,头也不回的离开,声音远远地传来:“姐姐不容易,她太善良,但是我不想她受到欺骗,在没有我同意之前,你不能离开秦家。”</br> “就等着你呢。”</br> 凌风心中贱贱地笑起来,秦家这两姐弟并非恶人,秦思蓉不在意一枚灵丹,这个秦穆青也同样不在意,他在意的只是姐姐受到欺负。</br> 瞌睡就有人送枕头,凌风觉得整个天地都盛满了阳光。</br> “秦家就该有这样一个少年!”</br> 凌风心中说道:“在没有还清那枚顶级灵丹前,怎么能说离开就离开呢?那简直是侮辱。”</br> 凌风能够接受侮辱么?</br> 显然,不能!</br> 所以,他决定留下来,你打了我,就要付出代价,你救了我,就要对我负责!</br> 你看,他贱的多么有道理?</br> 尽管。</br> 他睡得是柴房,喝的是米糊,很简单的下人待遇,但是他却甘之如饴,他想恢复巅峰境界,但目前还不是时候,他的身躯还在痊愈中,至少还要一个月的静养。</br> 急不得,那就等着吧。</br> 一个月后。</br> 凌风的伤势的确好转了许多,至少形容没有那么枯槁了,但还是非常憔悴,这一天他正在柴房中散步,沉思着如何才能尽快重塑丹田。</br> “吱呀。”</br> 忽然,柴房门一颤,一只纤细的手正在推开它。</br> 凌风嘴角一抽,他现在这个状态要是让这只手的主人知道,怕是就要挥手赶人了,于是,在那纤细手主人走进柴房的时候,他非常干脆利落的……栽倒在地上。
三月,初春。</p>
南凰洲东部,一隅。</p>
阴霾的天空,一片灰黑,透着沉重的压抑,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,墨浸了苍穹,晕染出云层。</p>
云层叠嶂,彼此交融,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,伴随着隆隆的雷声。</p>
好似神灵低吼,在人间回荡。</p>
,。血色的雨水,带着悲凉,落下凡尘。</p>
大地朦胧,有一座废墟的城池,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,毫无生气。</p>
城内断壁残垣,万物枯败,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,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、碎肉,仿佛破碎的秋叶,无声凋零。</p>
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,如今一片萧瑟。</p>
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,此刻再无喧闹。</p>
只剩下与碎肉、尘土、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,分不出彼此,触目惊心。</p>
不远,一辆残缺的马车,深陷在泥泞中,满是哀落,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,挂在上面,随风飘摇。</p>
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,充满了阴森诡异。</p>
浑浊的双瞳,似乎残留一些怨念,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。</p>
那里,趴着一道身影。</p>
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,衣着残破,满是污垢,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。</p>
少年眯着眼睛,一动不动,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,袭遍全身,渐渐带走他的体温。</p>
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,他眼睛也不眨一下,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。</p>
顺着他目光望去,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,一只枯瘦的秃鹫,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,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。</p>
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,半点风吹草动,它就会瞬间腾空。</p>
而少年如猎人一样,耐心的等待机会。</p>
良久之后,机会到来,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,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。</br>,,。,。<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