繁星如水。</br> 秋光无尽。</br> 凌风及老道士坐在竹屋前,满天光雨点亮他们中间木桌,空气中弥散着饭菜的香味,一坛老酒散发出淡淡的酒气,并非是美酒,而是盈都圣国市面上劣质的酒。</br> 清粥淡饭。</br> 可。</br> 两位人物完全不在意,品烈酒,沐秋风,观星空,谈生死。</br> “敬你活着!”</br> 老道士端起酒壶,与凌风对饮,而凌风这个重伤的人亦不在意,与老道士碰了一壶,而后凌风便大口咳血,那血染红了衣服。</br> 凌风大口喝酒,大口咳血。</br> 状若疯狂。</br> “活着不易!”</br> 凌风眼睛很殇,一片腥红,那是写满悲伤的感情。</br> 老道士望着凌风,竟是不知道如何安慰,凌风入魔后干的事情人神共愤,亲手诛至亲挚爱,等到”醒来“时,那感觉生不如死吧?</br> 当初。</br> 她死在第一道手里,他疯了。</br> 凌风呢?</br> 叶魔女、凌清正是他亲手血刃的,那是个什么样的感觉?</br> 此刻,他应该恨透了自己吧?</br> “大梦一场,别想太多。”</br> 老道士举起酒壶在凌风酒壶上碰了一下,说道:“有些事情并不是你的本意。”</br> “愿世间多好人!”</br> 凌风举壶与老道士相碰。</br> “真的要隐世?”凌风问道。</br> “真的要隐世!”老道士回道。</br> “那就敬隐世!”</br> 凌风喝下一壶酒,而老道士更不慢,一壶酒直接喝了下去,老脸上爬满了潮红,尽管他是天道人物,但并未动用力量将酒精逼出,而是任由酒精在体内流淌。</br> 人生难得几回醉。</br> “你与她曾有过孩子?”凌风抬首,向着老道士寻问。</br> “没有!”</br> 老道士神态一殇,想到往昔峥嵘岁月,他本非道人,可因她离世而入道,自此与不入凡俗。</br> 那是青春的回想。</br> 那是人生的漫长。</br> 他多想人生就在那时戛然而止,他愿意放弃武道,亦不想坐看她的殒命,那实在太悲情了,直到现在每当想起时,他都痛彻心扉。</br> 与凌风的眼睛对视,他竟是有些恼怒。</br> 当然。</br> 他知道凌风要问的是什么。</br> “惜竹,她并非是我的孙女。”</br> 老道士坦言说道:“当初,我离开道门,来到天泉圣国,于一片废墟中发现了这个孩子,气息未散,便将其养在身旁。”</br> “惜竹是个可怜的孩子。”</br> 老道士动情的说道:“她能够活到现在并不易,我视其己出,希望她有个美好的未来。”</br> “于是,你将她带到了这里?”</br> 凌风眼睛闪烁,老道士本可隐世,可还是因文惜竹出世,处在天泉古院,他又如何隐世?</br> 而且。</br> 他让文惜竹进入天泉古院,在生死间磨砺,这可不是隐世的作风。</br> 老道士沉闷片刻才徐徐开口,说道:“大隐隐于世,而且我不想惜竹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,她还小,总要有些技能防身,否则被人欺负了怎么办?”</br> “你可教她。”</br> 凌风认真的说道:“天泉古院不及你。”</br> “我知道。”</br> 老道士额首,说道:“但天泉古院更适合她,而且我本应该隐世,并不想过于显露。”</br> “这就是你让文惜竹进入天泉古院的原因?”</br> “是!”</br> “你想让她步上我们的老路吗?”凌风讥笑道。</br> “……”</br> ”这个理由不合理,换一个吧。“凌风说道。</br> “……”</br> 老道士觉得自己干了一件蠢事,为何要和这个死变态谈论这个事情呢?</br> 即便没有了武力,可凌风的智商依旧让人感觉不寒而栗。</br> “让她学习一些技能防身,这只是一方面。”</br> 老道士解释道:“还有一方面便是……”</br> “便是你想让她陪你更久一些,对吗?”凌风直接打断老道士,开口说道。</br> 老道士张张嘴,愣是不知道该如何解释,老脸上也布满了酒红,正如凌风所言,没有能力与力量的文惜竹仅能活个百年,就要垂垂老死,而要是文惜竹能够步入武道,岁月就会更漫长一些。</br> 两百年,五百年……乃至于三千年。</br> 他老了。</br> 可对于天道人物来说,他才刚刚起步,未来还有漫长岁月,他形单影只,本无牵无挂,可当文惜竹出现后,那感觉就不同了。</br> 他真的希望有这么一位孙女。</br> 可。</br> 他又担心白发人送黑发人,因而才让文惜竹入道。</br> “是!”</br> 沉吟半晌,老道士还是艰难的点了点头。</br> “可,一旦入道,只怕想要抽身就没有那么容易了。”凌风叹息的说道:“你我皆是,你想要让文惜竹入道,可世间哪有长生道?”</br> 老道士目光灼灼,可顷刻间又灰暗下来。</br> 世间哪有长生道?</br> 没有任何一个势力愿意平白无故的送你资源,想要得到就要付出,可宇宙资源就那么多,因而就要争,就要血拼。</br> 血拼就要死人。</br> 只有实力够强,天资够佳,运气够好,才能够闯过一重重难关,步入至强。</br> 可以说,每一位天才人物横空出世都是踏着旁人尸骨上来的。</br> 因而。</br> 文惜竹想要长生,只有流血摘得长生,当初的凌风与老道士都是这样的人物,可惜别人争赢了,而他们争输了。</br> 其实。</br> 老道士当初离开道门,付出的代价并不小,道门付出那么多资源,哪里可以让老道士这般离开?</br> “如果你是我,你该怎么办?”老道士问道。</br> 凌风没有回应老道士,而是望着远方,目光变得悠远起来:“盛世要来了,说是盛世,其实就是乱世,各大势力要争资源,天才更要争资源,你想要隐世,真的可以做到吗?”</br> “……”</br> 凌风笑了笑,说道:“这场乱世你能够守住她吗?”</br> “要是你,你会怎么做?”</br> 老道士直视着凌风的眼睛,想要知道答案。</br> “我没得选。”</br> 凌风坦言说道:“我没有孙女。”</br> “……”</br> 不知道怎么的,老道士就很想打人。</br> “文惜竹正值花季雨季,她出生可怜,比其他孩子更成熟,再过几年就要成年了,你不妨问问她吧。”</br> 凌风在咳血,脸色更惨白,但还是说道:“她想要步入武道,那你便助其成道,她若想要凡俗,那你便带着她隐世吧。”</br> “好!”</br> 老道士额首。</br> 其实,他相当矛盾,一方面希望文惜竹都能活着,陪他久一点一方面又希望文惜竹不要经历他们曾经历过的惨事,特别是挚爱至亲死在自己面前,而他更担心是自己给文惜竹送行。</br> 他会忍受不住!</br> 可。</br> 这是文惜竹的未来啊。</br> 他不该因自己的往事便逼迫文惜竹按照自己的意志、方向而行,应该按照文惜竹自己的意思。</br> 人这一生有多少能够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呢?</br> 入道充满了危险。</br> 但。</br> 若是深爱这一道,那即便横死其中又如何?</br> 人生不求多么平安,但求轰轰烈烈。</br> 每个人的梦想不同,不可强求。</br> 当然。</br> 这要在文惜竹成年的时候问出,那个时候她的思想成熟了,她可为自己的未来负责。</br> 喝完酒。</br> 凌风又是那个满目悲凉的青年,他没有形象地坐在竹屋门前,冷对玉光,像是在研究天上的那弯月为何不是圆的。</br> 老道士离开了。</br> 他不仅在功院打扫卫生,还要整理功法手册,并且将这些功法送到那些个天才面前,而凌风则是坐望天穹,满目神伤,他不时咳血,可并未殒命,只是脸上的伤口正在撕裂,看上去触目惊心。</br> 清风徐徐。</br> 梳理着竹林以及青草。</br> 凌风像是木桩,不言不动。</br> “我还活着!”</br> 弯月当空,凌风幽幽开口,声音穿过风,飞过竹林,显得很无力,却又那么有力。</br> 他还活着!</br> 还有什么是比这个更重要的呢?</br> 凌风又沉默了许久,像是咳血停止不下来,喘息上不来。</br> 半晌,他在抬首望着虚空,目光像是穿过无尽云海,望到了远方。</br> “你们会很累。”</br> 他痴痴的说道:“但我知道你们一定可以做好!”</br> 说完。</br> 他的神态变得疲倦起来,伤势进一步恶化,几乎到了失控的局面,大片的鲜血自体内涌出,让凌风闷哼,可以他现在的状态根本遏制不住伤势。</br> 半个月后。</br> 文惜竹回来了。</br> “大哥哥,你原来不是哑巴?”</br> 文惜竹好奇地打量着凌风,对这个伤势颇重,却能够熬过来的人物充满了好奇。</br> 他是怎么办到的?</br> 旁人要是受了这么重的伤势,只怕早就一命呜呼了吧?</br> “不是!”</br> “那你之前为啥不开口?”文惜竹问道,她之前可没在凌风面前说过一些心里话,现在有些羞赧。</br> “我在想一些事情。”凌风笑着说道。</br> “那我之前说过的话,你还记得多少?”文惜竹瞪着眼睛问道,花季雨季的少女最是天真可爱。</br> “一句都不记得了。”凌风说道。</br> 文惜竹满是警惕的打量着凌风,在凌风四周走动。</br> “怎么了?”</br> “男人都是大猪蹄子!”</br> 文惜竹哼了一声,有些傲娇的走开,而那稚嫩青涩的声音则是远远飞来:“大哥哥早点好起来。”</br> 望着远去的“马尾辫”,凌风咧嘴而笑。</br> 年轻真好!</br> 活着真好!
三月,初春。</p>
南凰洲东部,一隅。</p>
阴霾的天空,一片灰黑,透着沉重的压抑,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,墨浸了苍穹,晕染出云层。</p>
云层叠嶂,彼此交融,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,伴随着隆隆的雷声。</p>
好似神灵低吼,在人间回荡。</p>
,。血色的雨水,带着悲凉,落下凡尘。</p>
大地朦胧,有一座废墟的城池,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,毫无生气。</p>
城内断壁残垣,万物枯败,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,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、碎肉,仿佛破碎的秋叶,无声凋零。</p>
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,如今一片萧瑟。</p>
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,此刻再无喧闹。</p>
只剩下与碎肉、尘土、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,分不出彼此,触目惊心。</p>
不远,一辆残缺的马车,深陷在泥泞中,满是哀落,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,挂在上面,随风飘摇。</p>
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,充满了阴森诡异。</p>
浑浊的双瞳,似乎残留一些怨念,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。</p>
那里,趴着一道身影。</p>
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,衣着残破,满是污垢,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。</p>
少年眯着眼睛,一动不动,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,袭遍全身,渐渐带走他的体温。</p>
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,他眼睛也不眨一下,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。</p>
顺着他目光望去,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,一只枯瘦的秃鹫,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,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。</p>
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,半点风吹草动,它就会瞬间腾空。</p>
而少年如猎人一样,耐心的等待机会。</p>
良久之后,机会到来,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,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。</br>,,。,。<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