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故被纪莞初猛地一拉袖子,手上的零散东西稀里哗啦落了一地。他还没顾得上弯腰把这一地油纸包捡起来,便听得身边裴忆疑惑道,“怎得是疏弦?”
循着裴忆的声音和纪莞初的视线往前看去,只见得琴疏弦正缓缓地,跟在一人身后往门外而来。在人来人往的客栈大厅与大街之间,煞是惹眼。
一袭蓝衣,怀抱古琴。面上锦带覆目,轻轻然雅致出尘,与这人间烟火似是格格不入。
他一步一回头,仿佛在这云来客栈之中有什么牵挂。
可终究,还是放弃了。
微微叹息一声,他抬脚跟着前面那人接着往前走。
“疏弦!”
纪莞初大喊一声,当下便三两步跑到了琴疏弦跟前,扯住了他的袖子。
琴疏弦甫一听这声音,亦是有些动容。
“阿莞,我原本觉得见不到你们了,没想到你们还是回来了。”
纪莞初不欲与他说这些有的没的,单刀直入直言问道,“疏弦,你这是去哪儿?你眼睛不好,出门不便,万一磕着碰着或者寻不到回来的路怎么办?”
琴疏弦面上苦笑,还未等他开口说话,便听得一冷若冰霜的声音从身侧响起,“弦儿自小便不能视物,还不是好好地活到了现在?这离了我不过半年功夫,倒是娇气起来了……”
言语之中尽是不加掩饰的不悦。
纪莞初抬眼一看,面前这人是一灰衣女子,白纱蒙面,看不清容颜。隐约看来,这人身段姣好,虽眼角处有些纹路暴露了些许年纪,但可想而知,也应当是个风韵犹存的中年美妇。
虽说,这人说话,也忒难听。
纪莞初刚想张嘴,狠狠地将这人反驳回去,却不曾想被琴疏弦伸手便扯了腕子,“阿莞,你莫要说话。这位就是我时常与你们说的,将我自小抚养成人的师父。我曾与你们说要来钧天城寻的,正是她。”
纪莞初听罢,小声埋怨他道,“不是说好的,待我们离开钧天城时,你再去寻你家师父吗?怎得这么早就要走,你说话不算话……”
琴疏弦一脸无奈,唇角的弧度也莫名暗淡了几分。
“当日弦儿与你们一道儿来这钧天时我便知道,不过要事缠身,没能赶过来。今日我便要离开了。若不带他一起走,改日还让我特地来接他吗?”这灰衣女子美目一转,颇带几分讥讽道,“难不成,你看上了我这瞎眼的徒儿?如此一别,恐怕再也不见,这就舍不得了?”
纪莞初横眉怒对,“你!你怎得说这么些没皮没脸的话!”
那灰衣女子见此,并不言语,可微不可闻的那声冷哼,却胜似一切言语。
琴疏弦听罢,面上竟有些从未见过的尴尬。他开口对那灰衣女子道,“师父,徒儿知晓自己是个怎样的人。你莫要这般说,让阿莞女儿家的面上不好看。况且,阿莞已有良人,总归……是不合适的……”
这最后半句话,声音颇轻。可终归还是被有心之人,听进了耳朵里。究竟这不合适,是这话不合适,还是这话中的含义不合适,不得而知。
听琴疏弦这般一说,灰衣女子转眼便看向了楚故。这一眼看去,眸子之中略微有些惊诧之色,而后细细端详半晌,终归还是回过了头,淡淡扬眉道,“不过尔尔。弦儿,走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