言出法随。
整个东瀛列岛轻微地震颤,与大地慢慢地脱离开来。
芦屋道满紧掐法诀,神器罗盘悬浮在他面前,其上的指针疯狂地顺时针旋转着,宛如直升机螺旋桨。
尽管并非是由自己扛起东瀛列岛,但芦屋道满仍旧感受到了沉重的压力,比背负枉死者还要费力。
光论山川河流的话,或许还不至于这般费力,真正沉重的是众生脆弱的灵魂与贫弱的位格。
在飞升的过程中,修行不够的众生是纯粹的负担,强如黄帝飞升时也只能携三千人。
芦屋道满虽然嘴上对神明极为鄙视,但他的计划还是老老实实地借助了神的力量。
所谓,一人得道,鸡犬升天。
芦屋道满要做的就是,东瀛得道,众生升天。
以人之名,以神之力,以大地承载众生,将东瀛视为一个整体,向天界飞升。
“起!”
随着芦屋道满艰难地掐动法诀,疆界的金光神柱牢牢地夹住东瀛列岛,将其向天空一寸寸地拉去。
做为整个仪式的执行人,芦屋道满在这个过程中承受着非人般的痛苦,皮肤撕裂,内脏破碎。
若非已是亡者之身,芦屋道满怕是连一秒钟都坚持不住,就会直接滚去四季映姬那里报到。
东瀛之外,神州、阿拉伯、欧罗巴等地的强者与神明纷纷将目光投向这小小的弹丸之地。
他们都对东瀛折腾出的动静特别感兴趣,同时也对龙神为何还不出手干预而感到疑惑。
往常,谁家刚闹出点大动静,龙神就会从太空俯冲而下,赏罪魁祸首一发画龙点睛。
做为世界意识的代言人,龙神是无可争议的最强存在,没谁愿意招惹到她头上。
其处理问题的手段更是简单粗暴,每次都会把闹出问题的家伙给直接拍死。
这次,眼看着都快折腾升天了,怎么龙神大姐大还不出手啊?没睡醒?
算了,先吃瓜、看乐子好了,顺便研究下东瀛闹出来的办法可不可行。
随着时间流逝,东瀛岛彻底脱离了大地与海洋,升到了半空之中,距离天界的大门尚有三分之二。
可是,不管芦屋道满再怎么驱动,东瀛岛就是纹丝不动了,似乎已经到了极限,寸步难行。
“该死!是我把神明的力量看得太厉害了吗?即便是集结了众神之力,也难以助众生到达彼岸。”
芦屋道满当然知道,神明的力量是有极限的。
但他还是十分不甘心,明明理想就在眼前,却可望而不可即。
“怎么办?还有什么力量可以动用?人族和妖怪都损失惨重,现在也难以组织起有生力量了。”
就在芦屋道满苦恼之际,噬神后静默的枉死者们忽然有了动作,他们聚集在岛屿下,用力向上托举。
停滞的东瀛岛再度龟速地动了起来,芦屋道满的眼里渗出血泪,低声念叨着:“谢谢你们。”
扭曲的身躯、残破的灵魂,在竭尽全力中崩解消散,但他们却毫不犹豫地前仆后继,献上自我。
“去吧,去拥抱美好的未来吧……”
“去吧,苦难就由我们前人来承受,后辈们就安心享福吧……”
“去吧,当天下太平之时,请在祭典时记得与我们分说,幸福到底是何等美好……”
然而,当最后一名枉死者随风而散时,整个东瀛岛也只爬升到了二分之一,距离天界还有一半的路。
此时,芦屋道满已是黔驴技穷,失去了枉死者们的支撑后,他连将东瀛岛稳住不下落都很难。
芦屋道满近乎成了个血人,他跪在祭台上,脊背被压得弯曲下来,却不屈地昂头问天。
“靠神明,不行。”
“靠前人,亦不行。”
“难道,众生想要抵达彼岸,只能靠自己吗!?”
…………
黄泉国大殿。
寝宫内,伊邪那美缓缓地睁开眼,从漫长的睡梦中醒来。
女神平静地躺在草榻上,双眸怔怔地凝望着大殿的穹顶,眼中饱含着追忆与仇恨。
祂又梦到了生前的时光,同伊邪那岐一起造岛、诞下诸神,以及难产而死后,被负心汉抛弃的往事。
其中的恩怨纠葛,到如今已经成了一笔算不清的糊涂账,但大体上却是伊邪那岐理亏的。
在伊邪那美死后,思念妻子的伊邪那岐追到了黄泉国,在黄泉国大殿的门前与伊邪那美重逢。
“我亲爱的妻子啊,我和你创造的国土还没有完成,请跟我回去吧!”
“可惜呀!你没有早些来,我已经吃了黄泉的饭食。”伊邪那美很是感动,回答道:“不过,既然是你特意来找我,我也愿意回去啊!让我和黄泉的神商量商量,但是在这期间千万不要来看我呀。”
时间过了很久,伊邪那岐等得实在不耐烦了,便点起火来,到殿里去看。
只见,伊邪那美满身蛆虫蠕动,气结喉塞,全身化为大雷到伏雷,共八个雷神。
伊邪那岐看到这种景象后大吃一惊,十分害怕,转身便逃。
伊邪那美羞愤交加,立即派黄泉丑女在后面紧紧追赶。
最后,伊邪那岐成功逃出了黄泉国。
在黄泉比良坂,双方正式决裂。
自此以后,心怀怨恨的伊邪那美就成了黄泉污秽之神,从受人敬仰的创世母神变为不可言说的禁忌。
祂本有机会回归现世,却被耐不住性子的伊邪那岐所破坏,更被对方看到了死后的丑陋样貌。
“好想回现世、回高天原看看啊,也不知道我的孩子们怎么样了,会不会被那个负心汉打骂刁难。”
伊邪那美坐起身,抬手将滑落肩头的和服拽了起来,宽松的黑色和服遮掩住了美人玉石般的肩峰。
祂在梳妆台前坐下,看着自己在黄铜镜中映出的样貌,用手指戳了戳脸蛋,满意地点了点头。
镜中的女子,有着令人倾心的黑长直发,奢华又古典的诱人容颜,睫毛宛如蝶翼,唇如樱花,肌肤更是像婴儿般白嫩顺滑,比出自大师之手的人偶还要精致美丽,完全看不出曾经诞下过众神。
“果然,还是这副样子看起来顺眼,虽然一直保持很耗费力量,但总比被看见丑态要好。”